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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1章 第二一一章让人想起他的别称,公子忘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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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sp; 曾几何时,昭化帝希望这丰碑上能刻上自己的年号,而他希望抹去“昭化”二字,只留沧浪洗襟的士子的名讳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上去看看。”张远岫说。

    新筑的洗襟台遵循了旧的图纸,古拙巍峨,百零八级石阶蜿蜒往上,每层都是三十六级。它没像从前的洗襟台建在山腰,而是修在了两山之间的避风处,直到登上了楼台顶,才感受到冬夜寒风。

    旧的洗襟台,张远岫到时经坍塌,至于这座新的,他此前在督工时还没建好。

    所这洗襟台顶,张远岫从前次都没登上来过。

    眼下站在这里,只觉两山苍茫,天地广大,而楼台其实渺小。

    张远岫想起张正清曾说“前人之志今人承之”,想起“柏杨山间,将台入云间”。

    呵,这就是他们兄弟二人心心念念要建成的台子么?

    岂不知那苍天白云之远,即便站在楼台之上探,依然万万丈之遥。

    张远岫觉得自己真是不合时宜,五年多前到这里,满目惨景皆不入眼,唯刻骨的思兄之情盖过切人间哀恸。

    而今到此,极目所皆是山河平静,那楼台坍塌丧生无数的可怖才姗姗来迟,他这才想到原来除了张正清,还许多人丧生在这楼台之下。

    旧日废墟尚且藏在月光照不透的地方被把火烧得荒凉,他们居然在邻处另起台。

    “白泉,备笔墨吧。”

    书童低低地应了声是,书箱作案,铺好纸张,两个官兵举着火把上前照亮。官兵不识字,不知道张远岫写了什么,依稀间只张远岫执笔的侧颜沉静而温和,让人不由想起他别称,忘尘公子。

    信很快写好了,张远岫把信封好,从袖囊里取个锦囊,连并着信齐交给身后两个官兵,“你们去东安寻章兰若章大人,请他派人快马上京,把锦囊交给小昭王,把信书呈递御前,交给官家。”

    两名官兵恭恭敬敬地接过。

    张远岫于是淡淡道:“好了,你们都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?”白泉上前步。

    张远岫笑了笑,那笑里竟丝难得的释然,“下去吧,我想个人在这待会儿。”

    楼台上少了两山的阻隔,夜风凉而刺骨,张远岫想起不久前,他去宫中曹昆德,深宫的甬道间也涌动着这的寒风。那个老『奸』巨猾的太监嘲笑说,“跟咱家交心的这人中,最趣的当属张二公子,脚踏入泥泞中,衣摆居然洁净,杀伐果决,时而惦记着不想伤害无辜之人,看来是被老太傅用‘忘尘’二字束缚得狠了。”

    所直到士子聚集宫门,这个老太监都觉得自己会赢。

    他知道张远岫想做什么,但他赌的就是忘尘公子心中存留的那丝洁净。

    可他没想到,张远岫还是狠下心,迈了他为永不会迈的步。

    “忘尘”二字最终没能拉住他。

    士子聚集宫门当日,墩子带着血书赶赴紫霄城,张远岫在他必经的长椿巷中截住他,随后别过脸,吩咐身旁的暗卫,“动吧。”

    墩子的呻|『吟』声很快被卡在喉咙里,然而就在这时,名劫匪流窜到此,暗卫不得不随张远岫避去巷口。

    劫匪为财而来,没救墩子的意思,看到巷口官员的身影,匆忙逃走间遗落了匕首。

    暗卫于是走上前,拾起匕首跟张远岫请示,“大人?”

    张远岫知道暗卫的意思,用匕首,人死得更干净,更容易脱罪。

    他静立许久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匕首入腹的闷响,让张远岫想起许多年前,他还小,张正清带他去沧浪江边,告诉他父亲就是在这里投江自尽的。

    那时张远岫从江边捡起颗石子,掷入江水中,问:“父亲就是这没了的吗?”

    石子入江的声响,与此时此刻夺人命的动静模。

    张远岫担心张正清伤心,直不曾坦言,其实他父亲早就没印象了,否则他不会轻易拾起石子投入江中,在他心中,他唯的,仅剩的亲人,就是张正清。

    所哥哥说沧浪洗襟,他便记住了洗襟二字,哥哥说要修筑楼台,他便向往着柏杨山中台长驻。

    今梦醒,才发现这路走来步步荒唐。而洗襟台就是洗襟台,登上台顶,才发现它不过此,空旷且荒芜,没那么多的意义。

    这几夜张远岫做梦了。

    梦境反复而惊悸,不再是缠绕了他多年的,废墟之上遍寻不着亲人尸身的惶恐,亦不再是张正清远赴陵川前,踌躇满志地说着诺言,梦中,他好像变成了张正清,在洗襟台坍塌前的雨夜,亲口驱走了连夜通渠的劳工。

    但是驱走劳工后,他没像张正清离开,他整夜都站在那里,看到水渠被淤泥堵塞,原处积起滩滩水洼,地底之洪无处可去,不得不倒流反冲楼台。

    他在梦里绝望地看着天,声嘶力竭地劝说每个登台的人,不要登,会塌的,他甚至寻到了谢容与,请他不要拆除那根支撑楼台的巨木。

    可是梦里的那人都葬在了昨日,任凭他何相劝,切也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太晚了。

    就同张正清现在宣室殿上,老太傅劝说他还能够回头,太晚了。他希望忘尘盼着忘尘的今日,都太晚了。

    洗襟台的坍塌与张正清关,那他作为他的至亲,是不是也背上了那无辜的人命呢?

    果他的执念能浅点,当初不带宁州百姓上京,那『药』商是不是就不会死?

    甚至墩子死前,暗卫在捡起匕首,向他请示时,他其实过瞬动摇。他在那刻看到了墩子求生的、挣扎的眼神。他想,他什么错,不过是个劼北可怜的孩子罢了。可是到了最后,张远岫还是不曾回头。他只是在登上拂衣台时,捡起雪来,擦干净沾血的靴头,随后踏入宣室殿中。

    太晚了,时候人踏错步,就万劫不复了。

    从前他抬目日,低头尘。

    而今他抬目是苍茫的夜,低下头双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从大牢来后,张远岫总觉得无处可去,循着直觉来了这新筑的洗襟台。而到了这楼台之上,才发现自己曾经在许多个岔口没回头,于是终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。

    洗襟台下夜风无尽,这么望去,倒像是无声汹涌的沧浪江水。沧浪江可涤尽白襟,是不是也可涤尽他这周身风尘呢?

    既然都走到了这里了,那么就再往前步吧。

    往前步,就能够彻底忘尘了。

    张远岫安静地闭上眼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天上响起隐隐雷声,中夜寒风四起,陵川的冬雪很少,反倒是雨水居多,两名官兵守在楼台下,心道是要下雨了,叫上白泉正欲寻避雨的地方,就在这时,暗夜里传来声闷响。

    闷响伴风而坠,惊心而绝然。

    白泉的眼神瞬空茫,扔下书箱便朝洗襟台下奔去,两名官兵茫然片刻,脸上渐渐变了颜『色』,他们似想到什么,踉跄着循着白泉的方向追去。

    冬雷在天上翻滚,雷声覆过整个陵川。

    章庭自病愈后,直歇得很好,这夜不知怎么辗转难眠,到了后半夜,竟被阵阵雷声嚷得惊悸不安,他不得不起身,正欲关上窗,忽然看到名官兵连滚带爬地进了官邸,声音几乎要撕开夜『色』,“章大人,曲大人,事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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