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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郎自大_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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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烛火烧了我半边袖子,但是比这烛火烧得更旺的,却是宫中的流言蜚语。我来不及换衣服,便甩着烧焦的半截袖子急急忙忙地进了宫。

    到宫内时天还未亮,雨大得让人看不清周遭事物,我让侍卫给我放行之后,便赶忙到了沈夜跪的地方。

    雨太大了,佣人给我撑着伞让我从马车里出来,那么宽大的雨伞,却仍旧挡不住雨往我身上飘落。我站在台阶上,看见宽阔的广场中央,沈夜端正地跪在那里,一袭白衣在夜色里格外明显,哪怕是这样的大雨,也掩盖不了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我从佣人手中夺过雨伞,慌慌张张地赶了过去,踩在雨水里时,我能感受到水浸透脚的湿意。我喘着粗气停到沈夜边上,为他遮住了风雨,我还来不及说什么,便听他淡声道:“你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会来?”我喘着气,有些不满道,“你这是做什么?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,我以为我们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以为我们说得很清楚了。”沈夜跪得端端正正,语调波澜不惊,“你知道动物在捕猎的时候,如果咬到了猎物,就绝对不会松口吗?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我不是禽兽。”我叹息一声,“沈夜,放过我,也放过你自己,走吧。”

    说着,我就去拉他,他却反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,然后就没放开。

    我保持着微微佝偻的姿势,静静等待着他的言语。他慢慢抬起头来,端望着我。

    他已经跪了一夜,浑身湿了个通透,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进衣衫之中,看上去竟有那么几分可怜。他握着我的手,我尚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,不由得有那么些心神动摇,似乎觉得面前这人,也并非这样面目可憎。

    “你穿得少了,”许久后,他竟是说了这么一句,“湿的鞋容易着凉,现在还早,你去换一双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呢?”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,问,“还跪着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要跪着的。”他苦笑了一下,“你不该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沈夜,”我直起身来,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,不由得笑出声来,“你到底图什么呢?我不会让你得逞的,哪怕你嫁给了我,圣上要的东西,我也决计不会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。”他垂下眼帘,“我不在意。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我吗?”我问得有些忐忑,然而不等他回答,我又笑了,“喜欢的,如阿猫阿狗,你也是喜欢的。

    “沈夜,你要跪,便跪着吧。”我觉着我不能再说下去了,若再说下去,其实难过的也该是我自己。

    我忽地就有那么些懊恼,为什么要过来呢,其实我早就知道,沈夜的性格哪里又是别人的言语能左右的?他想跪,别说我来,便就是舒家、云家上上下下全来跪在他面前,用刀架在他脖子上,都不会有任何改变。

    然而我为什么还要过来呢?

    “伞给你。”我将伞递给他,他没接,我便将伞放到了边上。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,我感觉有些疼了,我想我得赶紧回马车上去,便慌忙转了身,疾步往马车走去。然而没走几步,便听他突然叫住我:“舒城,”他珍重地举起伞来,大声质问,“你是怕了这君王,还是怕了你的心?!”

    我没回答,在雨里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雨太大了,我睁不开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继续传来:“你恨的是我的身份,还是因为我骗了你?”

    “沈夜,”我思索了许久,终于发声,“我不喜的是什么,这并不重要,重要的只是,你与我,不能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我并没有多喜欢你,而你也并没有多喜欢我。”我提醒他,抬起头来,感受着雨打在脸上的痛楚,“你看,你没有喜欢我到不在意我受伤,所以你才能这样肆意妄为地戏耍我;而我也没有喜欢你喜欢到放弃一切,所以我才会在意你的身份和过去。

    “我大约是有那么一些喜欢你的,当你是苏容卿的时候,我给了你一个模子,然后我爱上了那个模子;当你是沈夜的时候,你给了我爱情,我爱上了这份爱情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吗?”我回过身来,有些茫然地笑出声来,正要说下去,然而方才开口,便被他打断:“不要说了。”

    他抬起头来,目光坚定:“你喜不喜欢我,不是你说的,而是我看的。你喜欢我。”他言语间毫不犹豫。

    我不由得笑了,慢慢接下了话:“我对你的喜欢,并不比对阿猫阿狗更深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他露出了轻蔑的笑容,“难道不就是专程为我送这把伞吗?”

    我一时语噎,竟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,仿佛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一针见血 点破开去,冒出呛人的毒血,让我一瞬间忍不住咳嗽出声来。

    我慌忙转过身去,急忙赶回马车里。而后我便听到沈夜的笑声,那么张狂,那么放肆,映照着我的不堪。

    马车里充满了我急促的咳嗽声,下人将备好的干燥的朝服展开替我换上,然后我倚靠在马车壁上,静静地听着雨声。我时不时又掀起车帘,看他倔强、认真地跪在那里。

    天色渐渐亮了起来,雨也小了,我终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,回到了大殿门口。大殿门口已经三三两两地聚了些大臣,正窃窃私语着。我一来,所有人都看向了我,我很容易猜测到他们议论之事了。我面带微笑地扫视过去,所有人都露出了些尴尬的神色,冲我点了点头,又慌忙转了头过去。

    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了一会儿,议论之声又“嗡嗡”地响了起来。我盯着自己的脚尖,执着玉板没说话。片刻后,议论之声又安静了,随后我转过头去,便瞧见老师拄着拐杖,慢慢朝我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其实老师也不老,算起来不过五十出头,然而约是她太累了,以至于这个年纪,便已白了头发。她如我所料,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,而后盯着我,在我猝不及防之间,猛地一巴掌扇了过来。

    我知道老师是要做些什么的,我只是没想到,一向文雅的老师,教了我十几年书,从未对我恶言相向过的人,居然当庭抽了我一巴掌!

    我被抽得心梗,捂着脸愣怔在原地,老师则在我不言不语的时候,大喝出声来:“舒城,你个畜生!!”

    “老师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就一个孩子!!”她猛地抓紧了我的衣领,死死地盯住我,“我养了他这么多年,把他放在心尖尖上。我这辈子没什么愿望,我就希望他能好好地过下去,能抛掉过往,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,嫁一个好人家,有一个孩子,安安稳稳地过这一辈子!

    “可你这畜生!你这畜生!!”

    说着,老师忽地脸色变得青白,呼吸急促起来。她抓着我的手也开始颤抖,然后整个人蜷缩着往后倒去。我手疾眼快,一把扶住她,赶忙叫:“太医!快召太医!”

    “娶他!”老师在我怀里,胡乱抓着我,“你既然玷污了他……便一定要娶他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真的没对他做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我安抚着老师,我觉得我都快哭了。

    我这么纯良的姑娘,长这么大,连男人手都没怎么碰过的姑娘,突然就玷污了一个男人,这也太悬乎了。

    而且,沈夜那种男人,是会为了所谓的清白嫁给我的人吗?!老师,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你儿子?你确定你真的知道平时每天夜里,你儿子都在哪里,都在做什么勾当?你确定你儿子真的是被我睡了就毁掉一生的男人?!

    要是沈夜真的是这种被我一睡就要自杀的男人,给我一百个胆子,我也不敢碰他。

    可沈夜是什么人?

    他是凤楼的楼主,是一个用一把小扇子就能切了一只火麒麟、打倒年轻一辈少将翘楚白少棠的男人,是一个换脸换得怡然自得,一面当着高贵的苏容卿,一面当着性情古怪的沈夜的男人,是一个我娶回家感觉害怕、不娶回家也觉得害怕的男人!

    老师,他轮得到你替他出头吗?!您可不可以不要给我制造障碍了……

    我越想越憋屈。太医匆匆赶了过来,老师还在抓着我,反反复复地念着那句:“你得娶他,你一定得娶他……”

    周边的人议论声越来越大,隐约间我还可以听到一些类似于“下流胚子”“真想不到是这样的人”之类的贬义句。太医过来给老师施针,老师死活不肯放开我,我只能在一旁跪着给她抓着。不一会儿,我便听到人群里传来上官婉清咋咋呼呼的声音:“舒城,你不是退了苏容卿的婚给沈夜提亲去了吗,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她话还没说完,我就眼神如刀飞了过去,周边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老师在我怀里猛地颤动起来,她一口气没吸上去,头一歪,就昏死过去了。太医们几针扎进去,慌忙用担架将老师抬了出去。这次人群里的议论声更难听了,沈夜的名字反反复复被提及,有些人的口吻里,还带着一种让人浮想联翩的淫邪。

    沈夜太好看了。

    我一瞬间想的却是这个。沈夜好看到楚都到处是关于他容貌的传言,哪怕很少有人见过他,但全楚都女人提起他,都无不和他的姿色有关。男人有了姿色,大多是要和床上的事联系在一起的,于是整个议论风格突然改变了。大家纷纷讨论着,我为了一个小倌退婚苏阁老之子,这个小倌的床上功夫该是多么出神入化。

    他们反反复复将我和沈夜的名字搅和在一块,我越听越烦躁,最后实在没能忍住,大吼了一声:“别说了!这是早朝,你们难道就没有些其他事可说吗?!”

    “众位大人议论的是什么,舒大人怎么知道?”秦阳的声音在人群里格外刺耳,“哦,也是,”她站在我斜前方,笑得得意,“苏公子跪在宫门口一夜了,这算楚都当红的话题,舒大人就算不偷听众位大人的讨论,也能猜出来。毕竟这事儿确实不大上得了台面,为着个小倌退了苏阁老之子的婚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为了小倌,”我猛地打断了她,“我已上白家提了婚。”

    话刚出口,全场都安静了。

    我上白家提婚,朝堂之上,所有人无不清楚这句话所代表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我为着沈夜退婚,这是风月情事;然我为着在陛下放出狠话后被削兵权的白家退陛下钦赐的婚,这就不是单纯的一场婚姻,这是朝堂之间力量的博弈,是权力的融合和交接。

    所有人的沉默让我很是满意,我微笑着环顾大家,温柔出声:“外面流言甚多,诸君还是不要误听误信,沈夜这等身份,登不上我舒家的大门。我舒城要娶的人,从来就只有白少棠。”

    话刚说完,人群里又传来一阵骚乱,原本站在台阶边上的大臣们忽地让开成两排,而后我便看见,台阶前,白少棠身着白衣,腰佩银剑,头顶玉冠,笑得得意张扬。而沈夜亦是站在边上,浑身湿了个通透,由人搀扶着,几乎站不稳的模样,我见犹怜。

    这是沈夜第一次以苏容卿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,他没有化妆,不像以沈夜、沈三郎的身份游走于江湖的模样,总是化着浓厚的妆容,让人几乎看不到那浓妆下的真实面容。

    他那么狼狈地站在那里,和被恩准可佩剑御前行走的白少棠形成鲜明的对比。然而没有人能够移开目光,他那样的容貌,全然不是人所能描绘的,哪怕是这世上最手巧的画皮师,也绘不出这样美丽的人皮。

    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,白少棠阔步想向我走来,却被沈夜一把抓住了手,于是他们两个人就手拉手站在门边,谁都没能上前一步。片刻后,“陛下驾到”的唱声传来,所有人立刻站回各自的位置,安静下来。等了片刻,大殿的门缓缓打开,女皇已身着皇袍坐在大殿上,等待着我们。众大臣列队而入,而后跪下行礼。等大臣们站起来后,女皇忽地出声:“讨论国事之前,朕想先解决一些让朕心烦的小事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话,我立刻紧张起来,果不其然,女皇接着道:“把苏公子和白少将给朕宣进来。”

    我整个人几乎无法呼吸了。

    我不想在这里讨论我的婚事,因为每次在这里做下的决定,都不是我太乐意的。

    站在百官首位的母亲也忍不住皱了眉,然而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沈夜和白少棠两人一起走了进来。两人行礼之后,女皇看了我一眼,冷声道:“舒城舒大人,你惹的祸,还不滚出来见吗!”

    “臣有罪!”我立刻很识抬举,从队列里滚了出来,当场就跪了下来,“是臣的错,臣这就将两位公子带回去好好商谈。”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好商谈的?苏容卿是朕赐的婚,你既然……既然做了这种事,便立刻回去娶了!”

    “可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什么你!”女皇大吼出声,“做了这等肮脏之事,败坏了人家公子的名誉,你还不负责吗?我大楚的江山,能靠你这样的臣子吗?!连自己的家事都端正不了德行,国事如何处置?!”

    “可我没睡他啊!!”我终于悲愤了,打断了女皇的骂声。我简直想在这大殿上撞柱子证明自己的清白,可我不是那些烈性臣子,这种活动只适合那些非常有骨气的言官。我没什么骨气,只能反复道,“陛下,我是真的没有睡他!!”

    “那你是说,我用自己的清白诬陷你是吗?”旁边的沈夜忽地开口,声音里全是嘲讽。我一回头,看见他满脸绝望,眼里充满了眼泪。

    我心里想:不好,我忘记了这货是个演技派!

    果不其然,他含着眼泪苦笑着站起来,满脸“你这个负心汉”的表情,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,慢慢道:“前些时日,你日日到苏府来,与我独居一室,夜里又到苏府来,偷偷躺在我床边,这些,你都忘记了吗?

    “你写给我的拜帖有多少,难道还要我给众位大人数一数吗?!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虽然和你共处一室,可我未曾和你做过什么啊!”

    我简直快哭出来了。周边传来了唏嘘之声,白少棠的脸色却很镇定,看不出他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沈夜冷笑出声来,他攀上我的肩头,温柔道:“舒大人,您肩头的蝴蝶胎记,在下记得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说着,猝不及防之间,他猛地拉下我肩头的衣服,我身上的蝴蝶胎记暴露在空中。也就是那一瞬间,白少棠猛地出手,一掌打在他身上,然后他将我的衣服往上一拽,怒喝出声:“你做什么!”

    沈夜佯装柔弱,被那一掌击飞了几米。秦阳慌忙上前,扶住沈夜道:“白少将,你这是做什么!欺负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算什么英雄!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我和白少棠都忍不住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沈夜满脸绝望地闭上眼睛,声音里全是哭腔,带了那么一丝颤抖,人见犹怜:“若不是已经跟了你……若不是已经是你的人……我苏容卿,何须忍这样的委屈!”

    全场点头,大家看着他的脸,又看看我的脸。

    母亲已经不忍直视我们三人,悠悠地转过头去,掸了掸袖子,又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檀木香珠。女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,转头看向母亲:“舒爱卿,我觉得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,你怎么看?”

    “陛下,”母亲笑眯眯地回头,“这孩子之间的事,就让孩子们自己处置,闹到朝堂上来,陛下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吗?”

    “就这样吧,陛下。”说着,母亲朝外叫人,“来人,将苏公子扶下去好好照看。”

    “来人!”女皇也同时叫人,“将舒城拖下去,关押到大理寺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话,母亲面色冷了下来。这时上官流岚出列,不卑不亢道:“陛下,舒大人所犯何罪?”

    “德行有失、殿前失仪、藐视皇权,这些还不够吗?”

    “德行有失、殿前失仪轻则削官,重则斩首,藐视皇权轻则削鼻,重则斩首,陛下意欲大理寺如何处置?”

    上官流岚语调平缓,女皇没有说话,上官流岚继续提醒:“是要斩首还是削鼻?”

    全场人都没敢说话,屛住了呼吸。女皇似是头痛,斥责道:“上官流岚,你就是太过呆板。朕让你拖下去,你就拖下去,至于最后处置,朕过几日会告诉你,不会让你们上官家背这个锅。毕竟是舒少主,”女皇声音中有了嘲讽,“舒少主啊。”

    说完,士兵们就冲了上来,将我拉了起来。我一把甩开他们,冷声道:“放肆!我自己会走!”平复了气息,我掸了掸衣袖,便要离开。

    沈夜还躺在地上,他静静地瞧着我,片刻后,露出了嘲讽的笑容。

    大理寺我去过很多次,过去是去探监,这次是被收监。

    以前我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坐进里面来,却从来没想过,我竟会因为这种事,而且这么早进来。

    我进来不久,上官流岚便带着上官婉清赶了过来。她们两人给我带来了新家具,让人给我拾掇拾掇后,我突然觉得这个环境还是很不错的。至少我特别安全,不用担心被刺杀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们了。”我给她们两个人道了谢。

    上官流岚点了点头,坐到边上,端起茶杯饮着茶道:“我却未曾想过,苏容卿竟就是沈夜。”

    我正喝着茶,她一开口,我差点把茶叶沫子都吐出去了。然而我忍住了,将茶水咽了下去,有些尴尬道:“嗯,是啊。本来我以为只是我自己情情爱爱的事,没想到一下变得复杂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十六年前,陛下身为皇子时,曾时常出入凤楼。”上官流岚放下杯子,接着道,“我查了卷宗,那时凤楼由一个叫沈泉的人经营,生意十分红火,楚都达官贵人,大多是那里的常客。但后来一夜之间,凤楼消失了,人去楼空。

    “我母亲那时候是女皇的支持者,女皇私下给了上官家一道密令,要追杀凤楼所有人。所以凤楼消失这个案子,与女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
    “天庆二十八年,凤楼重新开业,第一个花魁,就为三皇女魏芸曦所钟爱。这个花魁潋滟,后来却出卖了魏芸曦,协助当今女皇登上皇位。”

    “你同我说这些是做什么?”我有些不解。

    上官流岚抬起眼帘,青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:“朋友一场,提醒你一些事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想告诉我,沈夜与女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吗?”说着,我不由得笑了起来,“听过暗庭吗?”

    上官流岚眼神一凛。我抿了一口茶,继续道:“这世上有明着的朝廷,暗地里的朝廷,也是有趣。我要是死了,这暗庭应该可以立马派一个人出来顶替我的位置吧?他们易容术这么好……你说会直接让我死,还是找个人佯装成我的样子,装一辈子舒城?”

    “他们不敢。”上官流岚淡声道,“他们若真敢这么做,整个贵族都不会放过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若他们当真这样做了,你又怎么知道?”我嗤笑出声,“我不娶沈夜。”我闭上眼睛,“不仅是因为他不够爱我、他骗我、伤害我,也还是因为,我不够喜欢他。

    “我的喜欢支撑不起我对他的恐惧,我宁愿和他相忘于江湖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喜欢他的吗?”我问上官流岚,声音里有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绝望,“在他说,他喜欢我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被子铺好啦!”上官婉清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我和上官流岚都没有的活力,然后她拍着我的肩,很认真地看着我,“舒城,我和你说,对感情太认真的人是活不长的。比如她……”上官婉清指着上官流岚苍白的脸,一脸嫌弃道,“我和你打赌,要是流岚一直是这性子,她活不过三十岁。”

    “闭上你的乌鸦嘴。”上官流岚瞪了上官婉清一眼。

    上官婉清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:“怎么,不高兴了啊?你身子骨不好,全上官家都知道啊。我和你讲,你还是早点娶个夫君,现在这么孤家寡人,继续下去你就很容易越来越闷,越来越闷就越来越不开心,越来越不开心你身体就会越来越差,然后你就会想到你那个妹妹上官流清,她一直等着你死了继承上官家主的位置,你就会更心塞,接着死得更快……”
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上官流岚的剑就停在了上官婉清脖子边上。上官婉撇了撇嘴,一脸无奈道:“好吧,我不说了。但是,我就说一句,你能别教坏舒城吗?”

    上官流岚僵了一下,我以为她会反击,然而她只是“哦”了一声,随后收起了剑,看了看我道:“我们先走了,保重。有什么住得不习惯就和我说。”

    “流岚,”我听了她的话,忍不住感叹,“我一直以为,按照你的性子,我下大理寺的时候,你一定会奉公执法的……”

    上官流岚挑起了嘴角,笑容里带了些嘲讽:“那证明,你果然不太了解我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忽地收起了笑容:“我说你是朋友,就是朋友。只要我在上官家主位置上一日,上官家就一直和你站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便带着上官婉清走了出去。我坐回软软的床铺上,盘着腿想,当年为什么我要和上官婉清成为狐朋狗友,我该早点成为流岚的朋友才对!

    我在床上懒洋洋地睡了个午觉,紧接着又听到外面的喧闹声,然后便看到白少棠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。他站在牢门外冲我喊:“舒城,他们打你没有?舒城,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喊着,他就愣了。他看着我的住宿条件,好半天,终于说了句:“干他娘,这是牢房?!”

    “别吵别吵,”我抓着头发站起来,“我是一个人际关系网很广的人,你有什么话就说,说完了我继续睡。”

    “睡什么睡!陛下下旨到你家,让你下周就娶苏容卿!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陛下做这种事,我一点都不奇怪。

    “反正我已经在牢里了,她爱怎样就怎样吧,我不会娶的。”

    “舒城,我好爱你这种洒脱的样子!来么一个!”

    “滚!”我一巴掌抽了过去。白少棠一把抓住我的手,嘻嘻哈哈道:“好啦好啦,我不和你开玩笑,我今天就去请太后找陛下去闹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对,”我这才想起来,“陛下生父兰君虽然死了,但当初的凤君还在,不过,太后这个面子,陛下会给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白少棠很坦诚地摇头,眼里浮现出了一丝狠意,“不过,陛下如果还要坚持,就不要怪我出狠招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出什么狠招?”

    “我要找人强奸他,让苏容卿真的失去清白!”

    我一时哽住了,找人强奸沈夜……这天地下,谁能强奸沈夜?只要保护自己不要被他强奸就算好了。

    为了防止白少棠做蠢事,我只能隔着门栏拍了拍他的脑子,劝说道:“乖,脑子不好用没关系,别付诸行动了,你想想,你手下谁有能力强奸沈夜?”

    “我要是拼尽全力,也是可以的!”他露出了鱼死网破的表情。

    我倒吸了一口凉气,赶忙劝阻:“少棠,不要做这种牺牲!”

    “舒城……”他转过头来,握住我的手,低头道,“其实我很高兴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白少棠傻笑起来,反反复复地问:“你喜欢我吧?喜欢我吧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,”白少棠放开我的手,“我去找陛下闹,我保证,舒城,三天后,我一定接你出去。”

    说完,白少棠便离开了。我坐回床上,心里盘算着,现在这个局势,女皇把我关起来,到底是为了什么?然而片刻后,我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:“你喜欢他?”

    果不其然,我一抬头,就看见沈夜倒挂在牢房外面。我一时语噎,好半天才道:“你能走点正常路吗?好歹是个公子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麻烦,还要申请审批手续,我直接进来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我一时无语。“想不想出去啊?”他倒挂着,冲我勾了勾手指。我不理他,他便翻身跳了下来,从脑袋上拔下簪子,冲着锁捅了捅,片刻后,锁就被他捅开了。他吹了一下簪子,插回脑袋上,走到我面前来,弯下腰看我的脸。

    我扭过头去,他跟着我转过来,我再扭过头,他再转,我再扭过头,他猛地就按住了我的头,低头亲了下来。

    熟悉而柔软的唇瓣印到我的唇上,我忍不住整个人打了个哆嗦。就那么一瞬间,我突然觉得,自己好像不怎么生气了。

    然而我立刻意识到,这种情绪这么软弱,于是我悲愤了,一巴掌抽了过去。他却拉住我的手,蹲下身来,仰头看着我,笑眯眯道:“想不想出去啊?”

    “你滚。”我冷喝出声。

    “想出去,你就娶我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叫你滚!”

    “舒城啊,”他叹息出声,抚上我的面容,看着我的目光,那么温柔,那么怜惜,“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。暗庭不是我想进的,女皇不是我想侍奉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还为她做事?”

    他没说话,将头温柔地靠在我的双膝上。

    “我不骗你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振动和热气,让我觉得有些不适,他歪着脸,慢慢道,“所以我不能告诉你。等有一天,总有一天,我会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“沈夜……”我忍不住软了声音,“放过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他吗?”他再一次开口。我沉默着,很久很久,我才道:“很小很小的时候,我就认识少棠了。他一直对我好,一直保护我,一直不让别人欺负我。为了保护我,他练好了功夫;我不喜欢他难看,他也成为了美男子。沈夜,没有人不对这样的感情动容。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我吗?”

    “沈夜,”我抚上他秀丽的长发,告诉他也告诉自己,“你太美好了。美好的事物,人是无法分清迷恋和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他“咯咯”地笑了起来,然后他抬起头来,静静地凝视着我:“舒城,其实从白少棠出现的时候,我就已经想过。他那样的感情,你一定会动容。他为你一点一点地成长到了今天,而沈夜只是因为自身而优秀,这样的付出,是不一样的对不对?可是舒城……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,“我是因为你活下来的,十二岁那年……如果不是你,我已经放弃我自己了。我是因为你坚持的,如果不是你的书信,这么多年,我也早已放弃了自己。谁比谁努力?谁又比谁深情?”

    “不要说了……”我颤抖着声音请求道。

    沈夜笑出声来:“我以为你喜欢我,所以我才那么喜欢你。可我那么喜欢你了,你却告诉我,你不喜欢我。因为我没有另外一个人来得早,因为我没有另外一个人在你身边时间长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要说了……”我痛苦地出声,“你走吧,沈夜,赶紧走。走出我的生命,走出我的世界。沈夜,我的人生该是平稳的,我不愿意你出现。你的出现,简直是我一生再巨大不过的灾难。”

    听到我的话,他整个人愣住了。时间仿佛不再流逝,他维持着同样的神情,愣愣地瞧着我,很久。

    片刻后,他闭上眼睛,转身走出牢房,猛地一跃,消失在了大理寺。

    我松下一口气来,赶忙跑到牢房边上,很认真地把锁锁上。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再来了,却听到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。我觉得头有些疼,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。然而

    片刻后,整个走廊忽然布满了士兵,有个人拿着钥匙打开了我的房门,我心叫不好,正想说些什么,对方就一把抓住我的头发,用链子锁刺进我的琵琶骨。

    我大声号叫出声,她抓紧了链子,我疼得只能跟着她快步走出去。走出去后,这些人将我按到一个架子上高挂了起来。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坐在阴暗处,她喝着茶,看着他们高挂起我。片刻后,她扬了扬手,两个人就将夹棍套入了我指尖。

    “舒城,”对方声音传来,我立刻知道,是大皇女。

    那个一向不太出现,朝中唯一的皇女。

    她撩开斗篷的帽子,露出精致的面容。然后她走到我面前,手里拿着带刺的鞭子,笑得阴狠:“我听说,你忤逆了陛下。”

    看着她的鞭子,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我一直听说,大皇女有些奇特的癖好,我忍不住想,这个癖好,会不会用在我身上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觉得,舒家很了不起,我们不敢杀你,甚至不敢削鼻、剁足?”

    “误会,”我赶忙赔笑,“殿下,你们一定是误解了我的心意,在下对陛下、殿下,一直忠心耿耿。”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不娶苏容卿!”

    “殿下,”我快哭了,“我只是……想娶个自己喜欢的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一桩婚事,你竟敢不从!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我就明白了,为什么陛下一直不敢放大皇女出来,因为这人脑子有问题啊!

    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,这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人。这话向来只有我们这些拍马屁的臣子说,君王以及王储说,那就很危险了。

    她以为贵族手里的权势都是闹着玩的吗?

    然而不怕文人流氓,就怕流氓有了文人的身份。我虽然知道这货脑子是坏了,然而这种人很容易冲动,她今天在这里杀了我,我都信。

    “陛下派我过来,同你商讨一下婚事,”她用鞭子打了打我的脸,“你就说吧,苏容卿,到底是娶,还是不娶?!”

    我不说话,她一鞭子就抽了过来。旁边拿着夹棍的人立刻动手,剧痛从指尖传来。

    我一瞬间来了骨气,大吼出声:“我!就!是!不!娶!!”

    这一吼彻底激怒了她,她忽地回身,开始去找各种刑具。

    我终于体会到了人类在用刑上的想象力。他们开始用针在我身上绣梅花,绣一点,撒一点盐,听到我的叫喊,他们就哈哈大笑,含着污言秽语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过了多久,大皇女突然道:“已经晚上了……去找十个小倌来!”

    刚说完,我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上官流岚的怒喝声:“让开!”

    我觉得自己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,只听得旁边一阵争吵之声,然后我被上官流岚一只手扶住,从刑架上弄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你母亲已经进宫,白少棠带着人去凤楼刺杀沈夜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母亲调了晓防营两万的兵,”她言语说得十分郑重,“她让我交代你,若天明她未出皇城,立刻攻城。”

    我猛地抬头,一面由着上官流岚拖着我出去,一面下令:“把大皇女拖进牢里去!”

    说完,我便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。一面走,我一面握紧了上官流岚的手。

    “流岚。”

    “嗯,”她的语气波澜不惊,“你别担心,我会帮你看着局势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是个男人?”

    “嗯?!”她语调里终于有了些情绪。

    我忍不住叹息出声:“如果你是个男人,我一定娶你。”

    “滚!!”

    说着,我们走到了大理寺门前,抬头看天,夜色降临,乌云满城。

    上官流岚搀扶着我到马前,然后把我扔到马上,便说了句:“你先去苏府,我带人去宫门。”

    “流岚!”我忍不住叫住了她,郑重道,“今日之恩,此生不敢忘!”

    “这个恩情不要还给我,”她面上表情平淡,神色里似乎有了一丝阴郁,“还给上官家吧,别说了,赶紧走!”

    说完,她便把马一拍,马飞奔向前,我强撑着痛楚趴在马背上,带着人就往苏府赶。

    等我一路冲到苏府,由人搀扶着往里屋走去时,苏府已经一片狼藉。我老远就听到打斗之声,不由得更为着急,一时居然也忘记了身上的痛楚,慌忙冲了进去。

    我其实也不知道,到底我是担心白少棠多一点,还是沈夜多一点,我只知道这两个人都不能有事,都要好好地、毫发无伤地活着。我虽然告诉自己要讨厌沈夜,可是我还是希望,他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。

    然而事情比我想象的严重太多,当我冲进后院时,便见到后院全是打斗的痕迹,几乎已无一块完好之地,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尸体。然而沈夜面无表情,神色淡然地跪坐在大厅里。

    他穿着白色的长袍,墨发和袍子都垂在地上,面前有着一套完整的茶具和正在小火炉上“咕嘟咕嘟”冒着泡的茶水,看上去闲适淡然。而他对面正襟跪坐着一个少年,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,就那么跪坐着,却已是风姿卓绝,似芝兰玉树,自带晋魏贵族风度。

    他们两人安然地喝着茶,旁边人打得飞来飞去,一个身着粉红色长袍、眉目清秀的男人和白少棠打得满身是血。我冲进长廊的时候,这男人袍中忽地出现了一朵金色的牡丹,那牡丹花飞快地冲向白少棠,我几乎喊不出声,便看见这朵牡丹射入了白少棠的身体里。

    白少棠闷哼出声,直直地倒了下去,我慌得从长廊上飞身而起,然后被打飞过来的白少棠猛地撞到身上,竟也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。我与白少棠刚刚落地,一把长剑便指了过来。我几乎已经感受到那剑尖破开皮肤的凉意时,便听到沈夜淡淡的声音阻止了那长剑的继续逼近:“牡丹。”

    剑停留在我身前,有血珠顺着那剑尖滴落下来,我抬头看去,这才见执剑之人喘着粗气,面色苍白,似乎也是受了重伤。

    他顿了片刻,便收了剑,转身回到沈夜身边。沈夜站起身来,带着他身后那少年走向我。那真是绝美的风景,我却只觉得惶恐,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白少棠。

    白少棠几乎已经神志不清,迷糊着倒在我怀里,我故作镇定地看着沈夜走到我身前。然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低垂着头,打量着我满身的血迹。

    接着他蹲下身来,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帕子,温柔地拉过我的手,将我的手放在他掌心端详。

    “你受伤了。”他淡淡低陈述,“夹棍、拔指甲,还有吗?”

    “你想做什么?”我佯作淡定,然而颤抖着的身子出卖了我的想法。他没有说话,端详着我的手,接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白瓶,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我的手上。

    “来人,”我假作不知他的行径,唤旁边站立在长廊中不知所措的护卫,“把白少将抬回去,赶紧叫个大夫。”

    “谁都别动,”沈夜声音不高,语气淡淡的,仿佛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,“谁动谁死。”

    他其实也没有任何语气,甚至有些温和,然而这话说出来,自带了一股震慑之力。在场所有人都顿在那里,许久,竟就没有一个人敢往前一步。

    “我留下,放他走吧。”见旁人不会动弹,我也放弃了他们,转向说服沈夜。沈夜却是忽略了我的话,只是端详着我的手,平稳地发问:“谁干的?”

    “他会死的。”我感受到白少棠的体温开始变化,看到他脸色由苍白转为乌青,我便知道方才那朵金牡丹必然是带着毒的暗器,不由得颤抖着出声,“我求你,放他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他死了,与我有什么关系呢?”

    沈夜终于回应我,他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:“你为了他不娶我,为了他离开我,我为什么要让他活着?”

    “沈夜……”我颤抖着声音说,“你这样,我会恨你一辈子,真真切切的,恨你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他没说话,低头瞧着白少棠,温柔地握紧了我的手。

    “他哪里好?”他端详着白少棠,似乎是有些疑惑,“他哪里比我好?”

    “沈夜,放过我们吧……”我暗中摸向了袖中的短剑,“你不是不好,沈夜,只是齐大非偶,我高攀不起。

    “无论你是苏容卿,还是暗庭中的隐帝,哪一个身份,都不是我舒城娶得了的。我没什么愿望……”我声音颤抖,捏紧了剑,终于下定了决心,“我只希望你我能相安无事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我最后问你一遍……”我抬头看向他,“你放不放我们走?”

    他不说话,握着我的手,安静地看着我,片刻后,他却是笑了。

    他的笑容里全是苦涩,还带了一丝恳求和伤心,却是说了一句:“不要拔剑。”

    我愣了愣,他却仿佛是早已知晓了我所要做的一切,重复了一句:“不要拔剑,我会伤心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伸出手顺着我的手滑下来,摸到了我袖中的短剑,然后他说:“我没什么愿望,我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。娶我吧,”他眼里似乎全是痛楚,“娶了我,这天下,我都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我从没想过沈夜会这样做。

    我从未想过,那个骨子里自傲、对爱情的态度那般冷漠的男人,竟会这样低下头,用另外一个男人要挟嫁给一个女人。

    我忽地明白了他眼里的痛苦,我想大概前半生他都不曾想过,有一天,高贵如他这样的男人,也会在爱情面前低头,显得这样不堪。

    可是真的是爱情吗?我不由得又想:是因为其他原因?是女皇的指令,还是血契,抑或是舒家整个家族基业?

    我不由得笑出声来:“就只是要我娶你而已……沈夜,你真是……真是低贱到了骨子里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在乎了。”他也笑了,放开我的手,把手温柔地搭在了昏迷不醒的白少棠颈间。白少棠已经全身乌紫,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,而沈夜就静静地看着我,那白皙完美的手指似乎随时会捏断白少棠的脖子。

    “我最后问一次……”他开口。然而在他话音落地之前,我便回答:“娶。我娶你,可是沈夜,你要知道,”我大笑出声,“这样求着进我舒家大门的你,注定一生得不到幸福。”

    “牡丹,拿解药来。”他却似乎是毫不在意,朝旁边人伸出手。那面容妖媚的男人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瓶子,交到了旁边少年手上。少年拿过瓶子,走上前来,恭敬地弯腰,送上了瓶子。

    这真的是个极其注重礼节的少年,和凤楼显得格格不入,更适合我们世家名门。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,沈夜便道:“这是我的义弟,沈从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给白少棠服下一颗药,沈从立刻弯腰,将白少棠从我身子里抱了出去,然后抬回了长廊,又吩咐人去找大夫。我瞧着这少年慢条斯理地做事,沈夜就在一旁来来回回地打量我。

    而后他又问了一遍:“是谁动的手?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,我赶忙道:“你照顾白少棠,我还有事。”

    说着,我就挣扎着要起来,瞬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,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。沈夜什么都没说,直接就将我打横抱了起来,我不由得惊叫出声:“你放我下来!!”

    “我带你进宫。”他一句话就让我安静了下来,“别乱动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便抱着我往外走去,走之前还不忘吩咐:“照顾好白少棠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,我的心就悬起来了,忍不住道:“他们不会对白少棠做什么吧?”

    “不会比你更差了。”他冷笑起来,“自己都管不好,你管别人倒挺有心。”

    这话我接不下去,只能沉默不语。他抱着我走到门外,临走时瞧见苏阁老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:“容卿!”

    “母亲。”他顿住了步子。苏阁老看着他抱着我,欲言又止,许久后才道:“别去吧?回家吧?”

    说这话时,她眼里盈满了泪水,我第一次发现,原来老师是这样感性的人。沈夜只是抱着我,看着苏阁老,好久才道:“容卿不孝,拜谢母亲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便毅然转身,抱着我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他动作极其轻柔,哪怕我全身都是伤口,都没有感觉到多么痛楚。他在马车里捋着我凌乱的发,好久才道:“舒城,你知不知道,有时候人生是没有退路的?”

    说着,他自顾自地又笑了起来:“你当然知道,舒家的人生下来,就没有退路。”

    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我忍不住皱了眉。他却笑了起来,那么温柔、那么轻柔地说了句:“舒城,我会保护你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低下头,将温热的脸贴在了我的面颊上。他离我那么近,我几乎感觉到了呼吸之间的纠缠,让我忍不住心跳快了起来。我一瞬间竟忘记了那些凝重的气氛,仿佛身边这个人能解决一切,让我依靠,让我安心。

    一个女皇派来的人让我有了这样的感觉,我不由得对自己很是忧心。

    于是我只能闭上眼睛,什么都不说。

    沈夜带着我来到宫门前时,宫门口灯火通明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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